蓝田日暖玉生烟

白登山之夜（邦单箭头信）【夏至十二时辰•寅时】——白登

       寒冷的雪夜，刘邦心情很是烦躁，深夜了依然坐卧不宁，干脆出了军帐透透气。北境的风带着冷冽的气息猛烈吹来，狠狠刮在刘邦的脸上。刘邦甫一出帐就被冷空气刺激得打了个寒颤，一抬头望见一丝残月孤伶伶挂在半空，天边稀稀拉拉几颗星子显得凄清寥落，更加深了他的孤寂。白天还冲锋呐喊金鼓齐鸣的战场此时万籁俱寂，一时间千头万绪都涌上心来。

       不该是这样的，但是当下究竟应该是怎样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好不容易干掉老对手项羽后，刘邦就开始琢磨逐一拿下这帮异姓王，第一个就拿楚王韩信开了刀，伪游云梦抓到长安贬为淮阴侯软禁了起来。谁知就有人嗅到危险的气息不安分了，燕王臧荼反叛被平（注1），然后韩王信也勾结匈奴反叛了！这狗日的东西，亏得当初看在张良的面子上还待他很好。自己这把六十多岁的老骨头到这时候也享不了清福，还得一趟趟带军平叛。他不是不想念戚姬的动人歌舞和如意的天真稚颜，可是有太多的事需要他亲自去做，他必须再挣一把老骨头为继任者铺平后面的道路。惜乎刘盈太文弱，不是他心仪的储君，但能否将如意顶上皇位他心里又没底。吕后太强势了，他也太清楚自己这个结发妻子的狠辣手段，如果他一旦不在了，戚姬母子凶多吉少。

       不，不仅仅是她娘俩。之前，吕后曾试探性地问过对韩信将来的可能处置，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一丁点儿只言片语。“陛下希望把淮阴侯留给太子做辅政大臣吗？”刘邦不答。“陛下希望一直这样闲置淮阴侯吗？”又不答。“陛下欲除淮阴侯否？”又无言语。（注2）其实刘邦自己都说不清楚想怎样处置韩信，但是吕后从他的暧昧态度中得知了一切。她不愧是他的发妻，两人一样的政治动物嗅觉，对危险陷阱和血腥绞杀尤其敏锐。

       刘邦又忆起大军出征前曾征求过韩信的意见，询问他是否肯一同出征。韩信客气地以身体有恙拒绝了，他也清楚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摸到虎符了。看着他淡漠的面容、低垂的眼帘，刘邦没有再说什么，只是叮嘱好生将养。把韩信拘在长安的这几年，两人间能说的话越来越少，只剩下彼此相敬如宾。刘邦安排在韩信身边的门客眼线一如既往地替他盯着韩信，他不在期间也是如此。（注3）这样那小兔崽子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。

       刘邦努力把思绪从纷杂中拢向战局，他急于冒进，眼下被冒顿率匈奴骑兵围于白登山，局势僵持不下，一时无法突围，补给开始吃紧。这种战况下韩信会怎么做呢？他又会如何发挥他的战争天才取得怎样的战绩呢？（注4）噫……怎么又想起这小兔崽子了呢？刘邦懊丧地想。他越是想向韩信证明自己征战不逊于他，就越是被现实啪啪打脸，包括被韩信口头上打脸，（注5）这下回京后大概又会被他暗自嘲讽了吧。尽管这样想着，刘邦心中却不禁升起一丝愉快来，脑海里浮现出了韩信似笑非笑的表情。现在韩信对一切早已心如古井，天天闷头府内著兵书，要是能对他有一点情绪流露，刘邦都要庆幸上半天。不知为什么，刘邦突然很想见他，哪怕就是再一次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也好。陈平应该快从冒顿阏氏那里回来了吧，这样也许能缓上几天，周勃、樊哙也在加速前来支援，应该就快能突围了，刘邦双手插进袖筒里寻思着。他不知道的是，在那一头的长安，他所牵挂之人的头颅也启程向他而来了。（注6）

注：1.燕王臧荼应该是头一个跳出来被平的，这里为突出韩信的无辜把他放第一个被拿了。

2.吕后三问刘邦如何处置韩信，是模仿东晋初年“我不杀伯仁，伯仁因我而死”典故里王敦三问王导如何处置。（敦既得志，问导曰：“周顗、戴若思南北之望，当登三司，无所疑也。”导不答。又曰：“若不三司，便应令仆邪？”又不答。敦曰：“若不尔，正当诛尔。”导又无言。）我始终认为吕后杀韩信有刘邦的授意，哪怕仅仅是默认。

3.据史记记载韩信意欲趁刘邦不在京时谋反，门客向吕后揭发。本文设定是个陷阱，韩信是无辜的。

4．这也是我一直遐想的。韩信没有与匈奴对战过真的是很可惜，虽说他不缺这点战绩。冒顿时期的匈奴其实比伊稚斜时期要强大。

5.指韩信著名的“陛下最多十万，自己多多益善”发言。

6.应该是公元前196年陈豨勾搭匈奴谋反，刘邦率师亲征时吕后才策划在长乐宫将韩信谋杀，遣人带韩信首级送往山西代县晋见高祖。行至灵石城南高壁岭逢高祖凯旋，遂令葬于岭上，随从军士每人捧土一掬即堆成墓。我这里为了情节效果把韩信之死提前了，对不起大将军我让你少活了四年（土下座）

7.我这个剧情废又来意识流了，而且这种“他们的时代即将过去”的感觉让我越写越X冷淡，本来还想联动一下未来的卫霍，但是就这样罢。